濯衍

#尝试民国风



一九三七年六月，北平最常见不过的院落中，穿着长袍马褂的房东骑上自行车，正打算去菜市场买菜，突然听到门口一辆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随后车门“砰”的一声被打开，皮鞋踩在砖石上发出急促的“踏踏”的响声。

那司机似乎是怕人摔了，急匆匆喊了句什么——“少爷您悠着点啊！”，惊起了停息在树上的燕雀。

房东顿时明了了来者何人，将袖子一揣，松了口气。

“哎哟，阿星回来了啊。”房东宽厚地笑了笑，然后抿了抿唇，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别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当心摔着啊！”

穿着合身的黑色中山装的少年匆忙点了点头，抱着书包冲着东厢房飞也似的开了门就窜了进去。

房东回头扫了一眼，只捕捉到少年长长的马尾在空中一闪而过，只不住地摇头，嘟囔了句，“这都什么事啊！”便骑上车匆匆离开了。

屋里，男人正提着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听见有人进来了，不慌不忙地放下了钢笔，理了理纸，塞进了抽屉里，头也不抬地问道。

“星儿回来了？”

弈星搂着书包，大喘着气，稚气未脱的脸上荡开了笑容。

“老师怎知道是星？”

“能在下午三点就冒冒失失地冲进来找我的，要么是你，要么是警/察。”

弈星噗嗤一笑，眼中似乎有暗流涌动。

“我想老师了。”

他随意地将书包丢在了地上，向前走了几步，亲昵地从身后环住明世隐的脖子，埋在他的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牡丹的花香洋溢鼻端，搔得人心猿意马。

“今晚我想留下来过夜。”

“哦？你父亲允许了？”

“他出差了，去奉天了，今晚不在。”

难怪……明世隐这么想着，忽地咳嗽了几声，似乎想掩盖什么。

“作业做完了吗？”

“早做完了。”

“那就好好去复习。”

弈星瘪了瘪嘴，“大下个月，七夕就要到了。”

“所以？”明世隐不去看他小徒弟吞吞吐吐的样子。

“我想要老师的绣品……”

“老师是男人，不做绣花的活计。”

“可星想要。”明世隐看着弈星的手在他眼前不住地比划着，“大概这么大小的白底荷包吧，上面绣着梅花的样式，里面再放上牡丹的香料……”

“不行。”

“老师，”弈星仗着自己年少，可怜巴巴地撒着娇，“折子戏里的那些书生都有小姐们做的荷包，星也想要。”

明世隐用手戳着他的额头，“那你去找你家小姐做荷包。”

明世隐口中的小姐，指的是弈星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过门的未婚妻。可惜未婚妻是个追求独立的新式女子，去年出国留学时，在英国认识了一个白人男子，两人情投意合，便私奔了。

弈星对这个未婚妻倒是敬佩，但没什么喜欢的感觉，更别提捆在一起过一辈子。这两人私奔的钱，弈星自己都自掏腰包资助了一部分。

弈星鼻子抽了抽，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可惜被这小混蛋诓了无数次的明世隐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明世隐只是笑了笑，尔后挣脱了弈星的怀抱，惹得少年一怔，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掏出来个小油包。

“七夕没什么好送你的，送你把这个玩玩——你总不能指望着老师真给你捻线绣荷包玩。”

弈星好奇地一层层揭开油纸，又解开了包在最里面的毛巾，“为什么要裹得这么严实？”

明世隐只是笑。

摸到还算熟悉的冰冷的触感，弈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老师，枪？”

“勃朗宁M1900。”明世隐靠在椅背上，悠悠地说道，“老枪了，安重根拿这枪打死了伊藤博文，芬尼.卡普兰用它杀了列宁。为师不指望你拿它去刺杀谁，只是觉得，北平警/察/厅/厅长家的公子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里，该有把拿来防身的趁手的武器而已。”

“老师是从哪儿弄来的啊？”喜欢武器似乎是男人共同的天性。即使是像弈星这样处于由男孩向成人过度的少年也是如此，拿着那把枪反复摩挲个不停。

“What do you think？”明世隐这么一说，弈星便立刻懂了，作为美籍归国华侨的也是外交人员的明世隐在这方面自然有着特权和渠道。

“喜欢吗？”

“那是自然，无论老师送我什么，星都欢喜。”

“藏好了，别让你爸看见。”明世隐这么嘱咐道，然后看着弈星发光的眼睛，沉默片刻。

“八月份，我要回美国了。”

弈星愣在了哪里。

“美国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大概明年才能回来……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明世隐不去看弈星，“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

明世隐斟酌了一下用词，发现没有可以替换的词，咬牙切齿蹦出了两个字：“私奔？”

弈星拿着枪，完完全全地愣在了那里。

“嘎？”

果然，还是太唐突了……

明世隐有些恼火地敲了敲额头，“这么说吧，你要是跟我走的话，到了美国那边，我想办法给你办绿卡，再把你塞进高中里——你想念那所都行。算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只要低调行事，以后咱们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过一辈子。你也不用再担心你被你爸发现是同性恋后掏枪宰了你的事了。”

涉世未深的少年明显被“一辈子”这个字眼打动了，有些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好，八月五号，晚上七点钟，我到你家去接你。六号早上四点钟的船，先到上海，再转到横滨，去火奴鲁鲁，最后到洛杉矶……”

弈星晕乎乎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苦着脸说，“那我要怎么跟我爸说？”

明世隐说，“你可以说你想出国留学，美国大使馆的明世隐说可以帮你。”

弈星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枪仔仔细细地包了回去，塞进了书包里，却听明世隐说道。

“时局越来越混乱了，你爸要是脑子还清醒，识时务，便会同意你出国这件事。”

弈星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明世隐。此时被保护得好好的少年只是懵懂地知道些外界的情况，并不太多。

“老师，你说……将来会打仗吗？”

“为师说自己算卦算出来了，将来会打仗，一场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战。”明世隐拍了拍弈星的双肩。“但我不可能放你去的。”

“为什么？”弈星这么反驳道，“男儿须顶天立地，马革裹尸……”

明世隐捏了一下他脸蛋，笑道，“你倒是像极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可为师偏偏不想让你去。我的星儿就是我的星儿，没必要为了别人去送死。”

弈星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明世隐用嘴堵回去了。

“唔……”

弈星红着脸，手不安分地搂上了明世隐的腰，还未在上面游走乱来，便又被推开来了。

“乖乖听话。晚上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为师就……咳，你洗干净了，自己上来。”

弈星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大胆地在明世隐的皓腕上划了划，明世隐眯了眯眼睛，轻声提醒道。

“还有，我明天有事，你晚上……轻些折腾。”

弈星点了点头，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tbc.

后记：

其实构思很长的，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后边就看我懒癌发不发作，笔力能不能不控制住了orz
放心好了，写不出来我就把大纲打出来。
半历史向，所以肯定会有bug的orz我只能保证HE
现在是一九三七年六月，七月末北平沦陷，所以明老师计划还是被打乱了。
设定上明老师是美籍华人，作为大使来中国。
小星星是警/察/厅/厅长的儿子，高中生。
两人年龄上差很多，真的很多……所以相处起来就很奇怪（抱头）
不过小星星最后还是会长大的啦。
七夕给大家一个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手动狗头。